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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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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醉

程宋還是沒讓梁清越獨酌,點了一打啤酒說要陪他喝點,他自稱上次是意外,啤酒酒量絕對很不錯,喝幾瓶沒問題。

梁清越拗不過他,想著自己酒量好,再怎麽樣也能給他扛回去,幹脆隨他去了。

程宋認真地燙了碗筷和杯子,然後給兩個人倒酒,端起來時朝梁清越擡了下下巴:“這一杯敬你,今天不該沖你亂發脾氣,對不起。”

說完他仰頭幹了,利落到梁清越都來不及說話,啞然失笑之餘只好另外倒了杯啤酒,他說話時似乎總是掛著點笑容:“程宋,今天很棒,拍戲就是這樣的,受到外界或心理因素的幹擾,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小事。”

他笑著輕碰了下程宋還捏在手裏的杯子,一口幹了,說:“我覺得你願意在這條路上走下去,會是個很好的演員。情感細膩的人,表演有天然的優勢,當然也有致命的缺陷,太過共情難免讓自己痛苦。”

“我想你在這條道路上,需要學習的是把控好這個界限,不讓自己陷入其中進退兩難,而不是擔心自己適不適合。”梁清越眼神溫和,說起這些並不顯得刻意賣弄,就是在說一件很尋常的事情,分享他在表演上積攢的經驗。

“你是覺得我太代入了嗎?”程宋用筷子夾了口涼菜,看著梁清越的眼睛又黑又深。

梁清越喝了小口燒酒,表情沒什麽變化,只是很淡地彎唇笑著:“我希望你出了片場,能夠輕松自在地做自己。”

程宋覺得自己有點聽不懂,忍不住問:“那你會代入嗎?”

“當然,我想這是一個演員的最基本的素養,”梁清越語氣沈穩平靜,“完全置身事外是無法扮演一個角色的,如果我無法代入無法共情我扮演的角色,說明我沒有認真讀劇本,甚至完全沒有去做準備,這是對劇本和角色的不尊重。”

“我在讀劇本的時候會努力把自己剝離出來,鏡頭下鏡頭裏沒有梁清越,觀眾看到的認識的應該是這個角色,我要做的應該是和觀眾的情感共鳴。

但離開了鏡頭,我希望、也會努力讓自己回歸現實,回歸自己。”

梁清越說著忽然自嘲地笑了聲,“但這是理想中的自己,我狀態不好的時候,出戲也很需要時間。”

程宋很快說:“那你這部戲狀態很好,你入戲出戲幾乎不需要時間。而且你的演技確實很好,我不懂你們說的流派,但作為觀眾還是能分辨最簡單的好壞。”

梁清越笑了,“大概是因為有個好搭檔吧。”

程宋有點不確定地指了下自己,“我?”

“這麽不自信幹嘛,我們兩個在劇本裏就是搭檔啊。”梁清越放下杯子,一手支著下巴,語調慵懶散漫:“所以我覺得你現在也很厲害,你是我見過最有天分的演員之一,進步快學習也很快。”

程宋並不太高興,反而有點郁悶:“你剛才還說我太沈浸了。”

“技巧可以練習好和積累的,但專註細膩的感情不是誰都有的,我沒說這是一件壞事,”梁清越笑著給兩人倒滿酒杯,主動端起了酒杯,“這一杯,敬我最好的搭檔宋老師,讓我在劇組的日子過得舒適很多。”

程宋舉杯和他碰了下,終於笑了:“那應該是我敬你,你讓我對於這個圈子有了全新的認知,我想我該為我最初淺薄的刻板印象道歉。”

梁清越眉梢微揚,有幾分揶揄道:“比如,說我輕浮?”

程宋啞言了兩秒,“……對不起,你還記得挺清楚。”

梁清越被他的樣子可愛到,低眉笑了起來:“可能因為太可愛了,所以記住了。”

“梁清越,不要用可愛來形容我!”程宋對於這個詞用在自己身上還是很抗拒,總覺得梁清越像是把他當小孩了一樣。

梁清越笑著點頭,盛了一碗海鮮粥給他,“嘗嘗,酒就別喝了,你明天是不是有打戲來著。”

程宋拿著勺子舀粥,慢吞吞地喝著:“沒喝多少,都是下午兩點的戲了,我肯定能起來。”

兩個人主要還是閑聊為主,想到什麽說什麽,氣氛輕松愉悅,一頓飯吃了很久。

沒有出乎意料的,結完賬要回去的時候,程宋還是喝醉了,醉的很徹底,軟得跟個面條似的。因為他個子要高一點,梁清越架著他的胳膊扶住有些艱難,勉強支撐著走出了這家店。

走了幾步感覺老有人回頭來看他們兩個,梁清越伸手給他把衛衣的帽子戴上,後者無意識地掙紮了幾下,嘴裏不知道嘟囔著什麽。

梁清越很是無奈,只能用另一只環住他的腰,幾乎是把人半抱在懷裏才勉強能往前走。

從梁清越這個角度看過去,程宋露出來的半張臉都泛著紅暈,睫毛很長,似乎還沾染點點水光,看上去亮晶晶的,顯得年紀更小了。

大概是走著路有點顛的難受,程宋很快皺起眉頭,睜開了一點眼睛,看向他的眼睛濕漉漉的,莫名讓人覺得有點可憐:“梁,梁清越……”

梁清越“嗯”了一聲,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尖顫抖了下,半晌沒回應,只好小聲問:“怎麽了?想吐嗎?”

程宋順著他的手臂摸索著往他身上靠過去,濕熱的含著酒氣的吐息落在他脖頸間,“你,酒量真好……不過別老喝了,我媽說……嗯,喝喝酒誤事。”

梁清越覺得脖子癢癢的,但也無處可躲,只好無奈應聲:“那你還喝?”

“我,我怕你一個人,覺得太……悶了,誰沒事會,這樣喝啊。”程宋含糊不清道,大概是意識不太清醒,說話湊得極近,像是隨時會咬上他的耳朵一樣。

如果這時候有人路過,借著這昏暗的路燈就會看見帶著鴨舌帽的青年,露出的耳朵幾乎是通紅的,這股緋色似乎有往下蔓延的趨勢,看起來窘迫無比卻又不能動手把死死黏著他的男人推開。

“你別說話了。”梁清越很想推開他的頭,奈何這小子抱得太緊,他根本掙紮不開,甚至稍微有點抗拒的意思就被抱得更緊了。

梁清越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在耍酒瘋了,這跟上次直接睡著根本不一樣。

“梁清越,你……說我太入戲了,你,你是故意的嗎?”程宋說得有幾分含糊,梁清越卻聽清楚了,很短暫地楞了一下。

“我想說,你很適合當演員,不要懷疑自己。”梁清越語氣平穩,說得很篤定。

程宋卻有些難過,像是根本沒聽進去他的話,自顧自的說:“我,我什麽……什麽都沒說呢,你幹嘛要,這麽早,早告訴我。”

梁清越:“你醉了,回去睡覺吧。”

“我,我沒醉,”程宋堅持,並且為了證實自己沒醉,掙開他抓著自己的手,“我現在,現在還能帶你回去,走……走這邊。”

梁清越:“……你走反了了。”

程宋走了兩步,因為頭昏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,他大步踏入了旁邊的草叢裏,整個人立刻就要往裏面栽倒進去。

一直關註著他,跟得極近的梁清越趕忙伸手去撈他,然後被巨大的慣性帶著一塊往裏邊倒。

因為路燈在左側又被樹枝遮住了大量光線,未曾設想過了這個灌木叢的綠化帶,裏邊是個坡度很小的草地,兩個人被迫一塊滾了下去。

梁清越覺得運氣比較好的是——他摔得更裏邊一些,先滾下來沒碰到什麽大石塊,沒感覺什麽劇烈的疼痛,主要受到的暴擊還是被緊跟著下來的程宋狠狠砸了一下。

程宋有些難受地蜷縮了起來,“好,好暈。”

梁清越湊過去看他,掰著他的腦袋側著,幾乎是哄著他一般說:“想吐嗎?頭就這樣側著,要吐就吐出來,會舒服點,啊。”

程宋睜開眼睛去看他,說不清是摔清醒了還是更迷糊了,眼神在昏暗的光線下依舊水潤明亮,“疼不疼啊,梁哥?”聲音有種被酒精浸潤的沙啞,聽上去和平日裏清亮的嗓音不太一樣,跟他說臺詞時候略顯低沈的聲音有些相似。

程宋幾乎沒這麽喊過他,一直都是喊直呼大名,梁清越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喊得心底軟軟的,湊過去伸手撥開遮住他眉眼的劉海,“我沒事,你摔疼了沒有?”

“你,你靠靠近點,我告訴你……”程宋壓低聲音,想惡作劇的心情很是明目張膽。

梁清越覺得他這樣有點可愛,盡管不知道他要幹什麽,還是順從側耳低下頭去,做出認真傾聽的樣子。

溫熱柔軟的東西忽然落在臉頰上,程宋伸出一只手按著他的脖子,在他的耳垂細碎地親吻著,這觸感有點像被一只大狗狗在臉上蹭著舔舐著一樣。

不是,程宋是在親他——這個念頭遲緩地在腦子裏生成時,梁清越頓時整個人都僵住了,側著頭不敢亂動,終於在那瓣溫熱的嘴唇吻到他唇角的時候,梁清越艱難掙開了他的手。

梁清越因為自己遲緩的動作,才後知後覺那股酒勁上來了,原來他也喝多了。

程宋被他推開了沒什麽反應,躺在草地上,安靜得像是睡著了。

今天下了場大雨,空氣還彌漫著潮濕的水汽,兩個人躺著的草地更是一片濕潤,梁清越感覺到自己手心都是潮濕的雜草,又臟又亂,更別說身上了,他的帽子都不知道摔掉在哪了。

可是方才程宋握著他脖頸的手上似乎沒有沾上雜草,至少他沒覺得黏糊或者紮人,只留有一點餘溫。

遠處傳來過路汽車的鳴笛聲,駛過去後整個世界再次恢覆了清明,安靜得只能聽見一點秋日殘餘的蟲鳴。

頭頂是深藍色的天空,在城市中心看不到一點星光,梁清越聽著自己清晰而劇烈的心跳聲,終於開口說:“程宋,你是不是在裝醉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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